追述曾经辉煌数百年的扶胥镇
撰写时间: 2015-10-16

 

 

钟炳秋

 

扶胥,这个古老而珍贵的美名,现代许多黄埔人或许不知道,不了解了,知其名的长者或许也淡忘了。然而它积淀厚重文史,具有丰富内涵,曾经辉煌数百年。由它派生的风物及其事迹颇多,扬名久远,其中有扶胥镇、扶胥港、扶胥江、扶胥古运河、扶胥浴日,等等。

一、扶胥其名探源

扶胥是古代黄埔的一个地名,位于广州东南约20公里,处于广州溺谷湾北缘漏斗湾口。珠江前后航道在黄埔汇合后形成宽阔的狮子洋顶港湾区,江面宽达2500米,由其形成的港口名扶胥港,临港陆地名扶胥镇,其辖地域在广义上可包括现在的庙头、夏园、沙步、南湾、东基、西基等,其核心地区是庙头、南海神庙一带。今庙头村土(古)名仍为“扶胥”,村中有一石刻门额名为“扶胥约”,三条主街名为“扶胥东约”、“扶胥中约”、“扶胥西约”。

扶胥何义?《辞海》注:“扶苏,同扶疏、扶胥。大木枝条四布,即谓大木”。毛传:“扶苏、扶胥,小木也”。许氏《说文》皆谓大木。古汉语“苏”、“疏”、“胥”通用,从词义遥想古代的扶胥林木繁茂,大树颇多,是个自然生态优良,宜居宜业之地,早在晋朝就有村落。现实中有许多地名与词义有关联,如“大沙地”,也有的地名与词义无关。至于何时命名扶胥,面积多大,为何名扶胥,无典可究。据南海神庙(坊间叫“波罗庙”)建于隋开皇十四年(594年)推算,隋唐时期就有扶胥地名。唐朝大文豪韩愈写的《南海神广利王庙碑》有“扶胥之口,黄木之湾”句,足以证明唐朝已有此地名。黄木湾是扶胥港一带的港湾名,还有史料说其是黄埔的初始名。扶胥是个大地名,由其派生的许多风物、景观名也不少,曾辉煌一段时期,名声远播,使黄埔人怀念与骄傲。

二、扶胥镇

扶胥镇,《广州地名志》记载:“在黄埔东南的南海神庙侧(今庙头社区)”。据宋祝穆《新编方舆胜览》称:“浴日亭,在扶胥镇南海神庙之右,小丘屹立,亭冠其巅,前瞰大海,茫然无际”。唐宋时代的扶胥镇是在珠江边上的海港,唐朝已称这里为“黄木之湾”,一曰“扶胥之口”(韩愈碑文),即现在广州漏斗湾的开始处。扶胥一带的江河称扶胥江(珠江一段),为当时南海远航及通商口岸。扶胥镇是宋朝广州八大镇中最繁荣的镇。据元陈大震《南海志》所录“旧志税赋”,扶胥镇所收市务税钱达4467贯,居于新会4088贯、清远3623贯、东莞2282贯诸县之上。随着广州经济的发展,以及附近海口的淤积逐渐失去其港口作用而衰落。“扶胥浴日”为宋元两代“羊城八景”首景。

镇,即市镇、墟镇,能名为镇者,说明是个人口较多而集中,商贸比较发达的墟市。扶胥镇其名始止于何时,难以考究准确的时间。晋朝在今庙头一带已形成古村落,名“古斗村”。晋裴渊《广州记》载:“广州东百里有村,号曰‘古斗’,自此出海,溟渺无际”。隋朝时,随着社会经济和对外贸易的发展,古斗由村落发展为南海镇,到了唐朝南海镇又改名为扶胥镇。

南海神庙建在扶胥镇和扶胥港内,当时海神地位与港口地位是一致的,因此庙、镇、港成为三胞胎,兄弟间紧密联系在一起,庙因港而兴建,港因镇而得名,镇因港而兴旺。南海神庙成为扶胥港的标志,海员进出港口时到南海神庙祈求海神庇佑,一帆风顺,生意兴旺。还有学者认为扶胥镇与扶胥港应比南海神庙更早产生,唐韩愈在《南海神广利王庙碑》记载:“海于天地间为万物最巨,自三代圣王莫不祀事。考于传记,而南海神次最贵,在北东西三神、河伯之上”,反映了唐朝扶胥港(镇、庙)在全国贸易中所占的重要地位。扶胥港是海上丝绸之路的始发港和外国商船进入广州的首泊站,因而扶胥镇成为对外贸易的重要商埠,镇与港曾经辉煌数百年。

扶胥镇是黄埔历史上第一个镇,黄埔的第二个镇是在1953年7月设立的鱼珠镇。沧海桑田,使人唏嘘。这两个重镇已不复存在,风光不再,只能追忆了。

三、扶胥港

扶胥港作为广州外港,始于隋,兴于唐宋,衰落于明朝。

扶胥港位于广州溺谷湾北缘,珠江前后航道在溺谷湾汇合后向南沿狮子洋直通虎门入南海。东江、西江、北江汇合于珠江,形成发达的水上运输路线,加速了港口的形成和发展。而广州正当珠江水源的中心,是重要的河口港,也是当时的海口港,是国内贸易和海外贸易的中心城市,是古代全国九大都会城市之一。这些自然条件为扶胥港的建立和发展提供了必要和重要的条件,使其逐步发展成为广州外港,是中外船舶进出广州必经之地,且能为远航船只提供淡水、食品和日用品。既是中外商船停泊场所,也是进出港船舶的检查站,这足以说明扶胥港的地位。唐宋是扶胥港最繁荣、最辉煌的时期。

据《开元传信录》描写唐朝的“开元盛世”:“河清海晏,物殷裕阜,财物山积,四方丰稔,百姓殷富”。经济的繁荣促进外贸的发展,在唐朝与广州通商的国家和地区有70多个,宋朝有75个,到元朝升至144个。1973年在南海神庙西侧发掘出古码头枕木,经考证为扶胥港码头枕木,其出土地至今仍叫“码头园”。唐韩愈《造郑尚书序》记载:“朝贡蛮胡贾人,舶交海中……外国之货日至,珠香、象犀、玳瑁奇物,溢于中国,不可胜用”。宋廖荣《重修南海神庙记》载:“西南诸蕃三十余国,各输珍赆,辐辏五羊,珍异之货,不可缕数。闽浙舶,亦皆载重而至”。为了加强外贸管理,唐开元时期朝廷(中央政府)在广州首设“市泊使”,类似今海关性质的管理机构和官员,又称“押番舶使”。宋朝在广州建立“市泊司”,为管理海外贸易机构,由潘美兼领“市泊使”(《宋史·潘美传》)。 扶胥港是唐朝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而唐朝是开创中西方贸易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历史时期。从唐中叶(八世纪中叶)起就逐步形成从广州起航,远达波斯、红海,到东非沿岸的海上丝路远航路线,就是史载的“广州通海夷道”,航线全长14000公里,经历的国家和地区达110个左右,亚洲、非洲各国商人纷至沓来,到广州进行商贸的国家和地区有过百个。

明清时期因各地区筑堤防洪,迫使洪水归槽,滩槽分化明显,加速江岸成滩涂。到明朝因海滩游积成浅,岸线外移,港口转移到琶洲(黄埔码头)。扶胥因贸易消失而衰落,由商贸市镇变为农耕聚居村落。

四、扶胥古运河

2012年11月6日的《广州日报》有篇关于广州水遗迹的报导,题为《我住唐朝运河旁》,有个小标题“扶胥古运河盛景不再”,认为扶胥古运河开建于唐朝。经查史书记载,扶胥古运河开拓于北宋(960~1126年),开凿者为北京官员邬大昕。到了北宋时期扶胥港口的泊位在沧桑中逐渐淤浅,沿水下沉沙厚积,影响船舶停靠,外来商船只好停舶于外海,而外海每当台风来时,海涛咆哮,海浪滔天,海港船舶时有覆没之厄。唐宋时期广州对外贸易十分兴旺,对外贸易关系到全国经济发展的重大事情,引起朝廷和广州官员的重视。时任广州佥判的邬大昕奉命主理此事,亲到东江口至扶胥港一带考察海事。经考察确定,为了进港船舶避免海浪风险,利于通航,在规划沿海湾线开凿运河。运河工程东起东江口的东洲驿,西接黄木湾(扶胥港),全长十余华里(约五公里),河宽约150米,靠陆地河岸砌石。因运河的一大段流经鹿步墟,竣工时用当时鹿步地名命名为“鹿步”,当地人叫“横河”,靠西一段称“西”,史称“扶胥古运河”。开凿的具体时间难以查证,查实是邬大昕主理此事,记者说开凿于唐朝欠确。

鹿步(古运河)是当时珠江及东江的重要水道干线,明朝设有东洲驿站,管理军公及邮运输。江中常年帆樯林立,船舶相连,川流不息。

明洪武三年(1370年)番禺县划鹿步堡与石门庄两地设立“鹿步司”,驻地鹿步,沿用至清末。邬大昕主理(开凿)扶胥古运河,惠及航运与后人。逝世后为了纪念他,当地人曾在鹿步旁就地为他立祠以祀,今祠已废。

邬大昕,字东启,宋政和二年(1112年)进士。其先祖自江西徒迁南雄,少年游学河源县,并就地成家。于某年任广州佥判,留任后居广州白莲池,卒后归葬惠州。其后裔有些迁徒到番禺南山乡(现南村),该乡邬氏大宗祠有陈礼书的“鹿步讴思”匾,记述邬大昕开凿运河功绩。

五、扶胥浴日

广州设立“羊城八景”始于宋朝,首批“羊城八景”的第一景是“扶胥浴日”,因景区在扶胥镇和扶胥江上而得名,又因南海神庙又名波罗庙,当地人又称“波罗浴日”。那时神庙前是一片宽阔的珠江(当地人称之为“海”),天连水,水连天,江水共长天一色。在波涛涌起,涛声阵阵之中,旭日东升,一轮红日从烟波浩缈的扶胥江冉冉升起,光芒四射,红霞瑰丽,十分壮观。当风平浪静时波光粼粼,金粼万片,红霞与波光相映成趣。在南海神庙的前右方有个高出地面十余米的小山岗,名章丘岗,在小山岗上观日出成为主景。山岗上有一凉亭,名“浴日亭”,亭因景而名,海因日增辉,景因亭增光。至元朝“羊城八景”中新增四景,保留四景,仍把“扶胥日”列为第一景,历代骚人墨客到此观景揽胜时留下不少华章。宋朝大诗人苏东坡贬惠州时途径广州,慕名游览南海神庙,观“扶胥浴日”,感怀身世,诗兴大发,写下《南海浴日亭》诗:

剑气峥嵘夜插天,瑞光明灭到黄湾。

坐看谷浮金晕,遥想钱塘涌雪山。

已觉苍凉苏病骨,更烦沆瀣洗衰颜。

忽惊鸟动行人起,飞上千峰紫翠间。

溪《金石略》云:诗的第七句“忽惊鸟动行人起”,“鸟”石刻作“马”字,颇完好,非剥蚀致误也,殊不可晓。

后人将其诗刻碑立于亭中,诗因亭作,亭仗诗威。现神庙与碑亭均为重点文物,南海神庙为省、市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此后庙、亭与景观更加名声远播,不少诗人步其韵留下许多华丽诗篇。沧海桑田,到清朝光绪年间附近海域因江水退缩成为田园,那波光帆景的美景不复存在了。

 

附:羊城八景

宋朝“羊城八景”:扶胥浴日、石门返照、珠江秋月(色)、海山晓霁、菊湖云影、蒲涧濂泉、光孝菩提、大通烟雨。

元朝“羊城八景”:扶胥浴日、石门返照、蒲涧濂泉、大通烟雨、粤台秋月、白云晚望、景泰归僧、灵洲鳌负。

明清至解放后各时期的“羊城八景”(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