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1月24日上午，艳阳高照，朔风劲吹，给刚刚入冬的羊城广州带来了阵阵寒意，黄埔区联和街天鹿花园北区的篮球场上却人头攒动，彩旗飘扬，一派热闹景象。街道辖区四个政府安置小区管道燃气改造动工仪式正在隆重举行，广州市信访局局长孙湘专程打来贺电，黄埔区人大常委会副主任曹燕红、副区长黄建强亲自出席活动，上千名老百姓欢聚一堂，共同见证这一幸福时刻，激动得热泪盈眶，纷纷表达由衷谢意。

一个小小动工仪式，为何能让联和人民如此动情，为何如此牵动市区领导的心？作为这件民生实事的亲历者和推动者，我深知事件原委，更懂个中艰辛，所有峰回路转、跌宕起伏，点点滴滴，犹如电影，清晰浮现眼前，至今难以忘怀。

十年困局民生沉珂

时光倒流三十年，回到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期，今天高楼林立、名企云集的广州科学城，当年还是一片阡陌交错、鸡犬相闻的芭蕉地和荔枝林，村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田园牧歌式的简朴生活。伴随着邓小平南巡的春雷，广东再次吹响了改革开放的号角。1994年，广州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应运而生，正式成立，规划选址看中了位于市区东郊的这块风水宝地，由此拉开了征地拆迁、开发建设的大幕，也给世世代代居住于此的玉树、暹岗村民和黄陂、新塘农场职工的生活带来了沧桑巨变。为了集约使用土地，高新区管委会整体拆除了零散破落的旧村，参照城市社区，新建了规划统一、布局合理、设施齐备、环境优美的政府安置小区，把不同面积的套房分配给被拆迁的村民，失地农民摇身一变做了城市居民，提前享受现代都市生活。从玉树新村的成功实践开始，这一征地安置模式得以延续，后来又陆续兴建了黄陂新村、暹岗新村和天鹿花园等政府安置小区。

然而，由于当年受到历史局限，加上当时城市住宅规划建设标准并不明确，这些政府安置小区在造福村民的同时，也遗留了不少问题，没有开通管道燃气就是其中之一。村民入住后只能使用瓶装气，既不方便，更不安全，特别是天鹿花园小区属于高层建筑，业主经常扛着煤气罐坐电梯，非常危险。这些年来，四个政府安置小区先后发生多起因使用瓶装煤气不当而引发火灾的安全事故。虽然损失不大，但还是在群众中造成了恐慌，安装管道燃气自然成了四个新村居民最迫切的要求和最热切的期盼。此后投诉信件络绎不绝，上访事件时有发生，新闻媒体、区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也曾关注此事，联名提出议案建议。

事实上，联和街成立后，历任街道党工委、办事处领导都高度重视四个政府安置小区的管道燃气建设，曾多次跟职能部门沟通，反映群众诉求，商讨解决路径。分管区领导也多次召开专题会议，研究推进措施，印发会议纪要。从2008年开始，这个问题几乎年年提，年年谈，办法想了很多，工作做了不少，但均无功而返，拖了十年，依然如故，结果走进迷宫，陷入困局，最终演变成为民生之痛。

究其原因，主要有三：一是责任主体，谁来牵头？按照“谁建设谁牵头”的原则行不通。这四个新村分别由区土储中心和区建管中心承建，但已时过境迁，两个单位当年完成建设任务通过竣工验收并且交付使用，人都换了几茬，再找他们负责似乎说不过去。按照“谁安置谁牵头”的原则行不通，天鹿花园小区住户，既有区里征地拆迁安置的，也有市里重点工程安置的，还有其他项目安置的，找谁负责都不合适。按照“谁主管谁牵头”的原则也行不通。区城管局是燃气经营的主管部门，只有行业管理之职能，并无工程建设之责任。二是经费渠道，谁来出钱？根据《广州市燃气管理办法》之相关规定，对老旧小区申请管道燃气改造的，采取“政府补一点、企业让一点、个人出一点”的办法筹集建设资金，可政府安置房不同于一般商品房，当年村民为了支持科学城的建设，合村并居，弃地上楼，做出巨大牺牲，现在开通管道燃气还要他们出钱，于情于理很难讲通。三是建设模式，谁来施工？管道燃气属于特许经营行业，具有一定垄断性，如果外网内网分开建设，将来接驳可能存在技术屏障或安全隐患，外网不予验收，内网没法开通，等于白做，天鹿花园南区就是前车之鉴。如果要走工程立项，依照规定公开招标，基于市场竞争和财政评审的规则，决算价格必然偏低，没有利润空间，企业不愿应标。玉树新村管道燃气改造工程两次招标，两次流标，昭告此路不通。实践证明，政府安置小区管道燃气改造事关管理体制机制，涉及政策法律法规，绝非街道一己之力可以推动，必须创新思维、凝聚合力，才能圆满解决。

人大督办曙光初现

南国春早。2018年元旦刚过，距农历新年还有一个多月，53岁的黄埔区司法局副局长黄丽萍来不及交接，拿着一纸调令，风尘仆仆来到了联和街，履新街道人大工委主任。

上任伊始，对黄丽萍来说，联和街既熟悉又陌生。说熟悉是因为她刚刚全程参与“1011”案件的处置，与联和街的干部同吃同住同战斗，打了一个漂亮仗，结下了深厚友谊；说陌生是因为她之前从未涉猎人大工作，需要尽快熟悉街情民意，做好角色转换。街道人大工委升格，身为专职副主任的我服从组织安排转任街道办副主任，留在了联和街，接手了城管科。黄主任的干练与担当，我早有耳闻，初次见面还是被她大大咧咧的性格和雷厉风行的作派所震撼。在交接工作时，我向黄主任表示祝贺，并说人大地位的提升标志着人大监督的加强，街道人大工委将来大有可为。我也向她汇报了街道党工委黎信坤书记交办的、自己一直很想解决但尚未解决的三件民生实事：广汕路黄陂新村路口交通设施优化问题、玉树新村配套幼儿园建设问题、四个安置新村管道燃气改造问题。黄丽萍主任很认真，打开笔记本边听边写，耐心询问了三件民生实事的原由，当场与我商定了先易后难、循序渐进、重点攻坚、分步实施的策略，谋划了街道党工委统领、街道办事处配合、人大代表提建议、人大工委督落实的思路。在黄主任的不懈努力下，广汕路黄陂新村路口交通设施优化问题和玉树新村配套幼儿园建设问题很快取得了重大进展。

鉴于四个政府安置小区管道燃气改造问题由来已久，原因复杂，黄丽萍主任并没有急于求成，而是多次带队深入四个新村调研，与居委会干部促膝谈心，与社区里群众蹲身对话。她过去担任村支书的优势充分显现出来，立马就和居民打成一片，当听到老爷爷近似恳求的话语，看到老奶奶望穿秋水的神情，黄主任眼眶湿润了，百感交集，关爱体恤之情油然而生。她跟我说：一定要争取把四个政府安置小区管道燃气改造问题纳入区人大常委会的年度重点建议，一定要督促政府部门把这件事情办好，否则枉为人大主任，愧对联和人民。回到街道之后，黄丽萍主任向黎信坤书记汇报了自己的想法，得到了黎书记的全力支持。在召开联组会议研究代表建议时，有人悲观：“这个问题非常难搞，连续提了三年，没有任何进展，提了也是白提！”有人反对：“就别给政府出难题、添麻烦了，如果容易解决，还需要拖到今天吗？”有人担心：“不要写这个吧，到时肯定转给街道主办，完成不了，还得扣分，何必作茧自缚？”黄丽萍主任很坚定：“四个新村没有开通管道燃气，安全隐患很大，群众呼声很高，这是历史欠账，拖了十年，更不应该。我当然知道有难度，所以才让人大代表再提建议，持续发声。遇到困难就患得患失，畏首畏尾，还不如回家去卖红薯。”黎信坤书记大手一挥：“为官一任就要造福一方，这种事情不担当，何事担当？这个时候不作为，何时作为？如果没有单位愿意牵头，那就街道牵头，赶紧上报吧！”

考虑到人大建议是一事一议，如果四个安置新村放在一起上报，涉及经费太多，解决难度更大，黄丽萍主任找我商量，决定先以天鹿花园北区为试点，成功后再推广到其他小区。于是，由区人大代表、联和街山下村居民小组长周志恒领衔提交的《关于联和街天鹿花园管道燃气建设存在的困难及建议》数易其稿，经区人大议案组审核受理，最终提交区人大常委会主任会议和常委会议审议同意，被确定为2019年重点建议，转交区政府办理。区人大常委会还决定在2019年组织实施“人大代表议案建设全面落实年”行动计划，通过开展专题调研、召开专门会议、听取专项汇报、约谈、询问、质询等形式，对代表议案、重点建议办理情况进行督办。天鹿花园管道燃气建设作为重点建议，由此搭上了顺风车，开进了快车道。俗话说：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能够先拨头筹，确实来之不易，初战告捷背后是黄丽萍主任的艰辛付出，她三番五次跑到区人大，向崔世刚主任汇报工作，请曹燕红副主任到联和街调研，跟其他副主任反映天鹿花园管道燃气建设的困难。每说到动情处，这位铿锵的女汉子眼圈发红，嗓音哽咽，让听者也动容。正是她的极力游说，天鹿花园管道燃气建设问题才被列为重点建议，纳入重点督办。“我是豁出去了，不破楼兰终不还！”事后她如是道，又恢复了昔日豪爽。

 

政府包案联手破题

毛主席说：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这一颠扑不灭的哲学规律同样适用于天鹿花园管道燃气重点建议的办理过程：每当“山重水复疑无路”，总会“柳暗花明又一村”。

区人大把代表建议转交区政府后，区政府办立即着手分工派单，参照往年惯例，联和街道办事处毫无例外成了天鹿花园管道燃气代表建议的主办单位，区城管局、区财政局、区规划局等成了协办单位，经与区政府办督办科反复协商，增加区住建局作为主办单位，基本与前些年无异。各单位对这件事情太熟悉了，连材料都有现成的，改个时间即可交差，又回到老路上，陷入空转怪圈。我很清楚，照此下去，这个建议还是难办，恐怕会辜负黄丽萍主任的苦心。我赶紧向她报告，黄主任让我准备一份书面材料，她想办法去找区政府的分管领导。城管科负责人俞浩对情况很熟悉，文笔又好，连夜加班整理资料，起草报告。我审阅后觉得写得不错，脉络清晰、数据准确、叙述客观、分析透彻，略作修改就发给了黄丽萍主任。回头来看，这个汇报材料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让区领导深入了解了联和街政府安置小区的历史原委和现实困难，对群众的诉求也有了更深层次认识，为下一步整体推进四个新村管道燃气建设提供了决策参考。

六月下旬，区人大常委会下发了《“人大代表议案建议全面落实年”行动计划实施方案》，要求代表议案和重点建议均由区政府领导包案，牵头办理。天鹿花园管道燃气建设重点建议的包案领导是开发区管委会总规划师陈智勇。

陈总师做过副区长和新城办领导，对联和街四个政府安置小区的情况甚是了解。他在听取专题汇报后，做出三点指示：一是安置小区管道煤气改造由政府买单；二是四个新村整体推进；三是区政府办统筹协调。

不久，经街道办主任邓耀雄引荐，我带城管科负责人俞浩找到区政府办副主任罗海琼，向她汇报这个建议的办理情况和推进思路。罗副主任在长洲街道工作过，作风务实，态度亲民，当天下午就召集相关职能部门领导到区政府办会议室协商。因为事先得到了街道党工委黎信坤书记的授权，我代表联和街作了专题汇报，详细介绍了四个新村管道燃气建设的历史原由与问题症结，在总结时，我说：“当年这些政府安置小区没有开通管道燃气，固然有其客观原因。老百姓争取了十年，等待了十年，苦不堪言，民怨积弊，已经到了非解决不可的地步。如果我们新官不理旧账，仍然久拖不决，万一将来发生煤气爆炸事故，谁也难逃追责。

现在街道愿意牵头，主动担当，恳请大家想想办法，帮帮我们。”听了这番慷慨陈词，与会领导深以为然，先后发言表示支持，赞成区政府尽快启动四个安置小区管道燃气建设，但对如何投资和怎么建设等问题分歧比较明显。罗海琼副主任让大家把问题带回去思考，下次开会再作协商。第二次协调会的讨论焦点集中在怎么核算政府投资额度，区城管局拿出了之前与外网经营企业港华燃气公司协商的初步方案（四个新村整体打包，以户为单位，按每户均价3600元核算），也影印了港华公司与商住楼盘的管道燃气建设合同（每户价格均在6000以上），以证明这个价格是成本价，企业做了让利。区财政局认为不能简单类比，投资额度要有核算依据。会议决定由区城管局委托港华公司先行对玉树新村进行工程设计，做出工程概算，提交政府参考。

经过三个星期漫长等待，港华公司拿出了玉树新村的工程概算，核算下来平均每户约4500元。天鹿花园北区由于占地少，楼层高，安装管道燃气估算分摊到每户约3000元，与会单位认可了港华公司提出的整体打包建设方案和每户均价3600元的投资标准，明确由联和街道统计户数、区财政局核算金额，天鹿花园年内启动，所需经费在街道年度预算调整时追加。最大挑战是在第三次协调会，各单位对怎么建设问题依然没有达成共识，相关职能部门还是倾向于走工程立项，有过两次招标流标经历，街道和区城管局建议借鉴番禺区的做法，实行单一来源采购模式。大家对两种方案的利弊都进行了分析比较，难以形成统一意见。眼看兜兜转转，又走进了死胡同，我抛出新方案：参照当年永和街禾丰新村建设管道燃气的创新尝试，由区财政拨款设立政府安置小区管道燃气补贴专项资金，按成本补贴给住户，由住户集中委托所在居委会代行业委会职责，选定管道燃气经营单位代建施工。这样既可简化流程、规避风险，又能加快进度、保证质量。大家一致同意这个方案，瞬间就把第三只拦路虎踢走了。形势大好，罗海琼副主任笑着吩咐联和街赶紧起草专题报告，发给与会单位征求意见后再报区政府。

 

好事总会多磨。原本以为大功告成，又在发文征求意见时出了一个小插曲。住建局领导因为工作繁忙，未能参加第三次协调会，对各单位已经达成的共识并不知情，回复意见还是建议按照工程招标办法执行。如果存在分歧，就不能上报区政府，情急之下，我直接致电住建局分管副局长吴承广，把上次会议的精神跟他做了沟通。吴局深明大义，当即表示这是好事，坚决支持，我们重新出文。收到住建局的再次回函后，我督促城管科第一时间以街道办的名义呈文上报，没过几天就收到区政府的批复：同意你街所请。至此，困扰了联和街四个政府安置新村5592户居民十年之久的管道燃气建设问题，终于尘埃落定。圆满解决。

喜讯传来，全街上下无不欢欣鼓舞。黎信坤书记难得春风满面，黄丽萍主任更是笑逐颜开，我也激动不已，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和成就感。很快，天鹿花园管道燃气建设启动经费拨付到位，我马上召集街道城管科、联和社区居委会、天经物业公司和港华燃气公司的负责人开会，研究部署动工事宜，黎信坤书记和黄丽萍主任都亲临指导，黎书记高度评价工作成果，赞扬这是黄埔区践行以人民为中心、不断保障和改善民生的生动实践，更是联和街深入开展“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主题教育活动的重要成果。黄主任提议搞一个简约而隆重的动工仪式，邀请曾经关心过、支持过四个安置新村管道燃气建设的领导和群众过来分享喜悦。经过紧张筹备，动工仪式定于2019年11月24日上午10时举行，当时正值创文国检，各级领导都很繁忙，我发微信向区人大常委会曹燕红副主任，曹副主任几乎秒回：一定参加。得知黄建强副区长当天要来联和街检查创文工作，黄丽萍主任极力邀请他顺道出席动工仪式，黄副区长也答应了。当然不会忘记在这件民生实事落地过程中，一直给予支持帮助的区政府办、区财政局、区城管局、区住建局、区发改局和区审计局等职能部门，邀请函发出后，悉数派人参加。原任黄埔区委副书记、现任广州市信访局局长孙湘听闻此事，专程给黄丽萍主任打电话表示祝贺，表扬黄埔区联和街为群众办了一件大好事、大实事，还笑着说：“过去四个政府安置小区没有开通管道燃气，群众经常上访，信访积案很多，现在你们解决好了，今后我再也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一点一滴惠民生，一枝一叶总关情。联和街政府安置小区管道煤气建设的十年困局，一朝破解，让我感触深刻。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群众利益无小事。”作为基层领导干部，要常怀忧患之思，常念群众之托，多到群众最需要的地方去，多问问群众的疾苦，捧出真心多为群众办实事、办好事，多帮群众解决揪心事、烦心事，这样才能赢得群众的信任与拥护。